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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九 武行者醉打孔亮 錦毛虎義釋宋江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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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漢喝聲“下手!”

三四十人一發上。

可憐武松醉了,掙紮不得,急要爬起來,被眾人一齊下手,橫拖倒拽。

安千諾咬牙,悄悄地跟上。

眾人捉上溪來,轉過側首墻邊,一所大莊院,兩下都是高墻粉壁,垂柳喬松,圍繞著墻院。

眾人把武松推搶入去,剝了衣裳,奪了戒刀、包裹,揪過來綁在大柳樹上,叫:“取一束藤條來細細的打那廝!”

卻才打得三五下,只見莊裏走出一個人來問道:“你兄弟兩個又打甚麽人?”

安千諾聽見了,便松口氣,及時雨果真不是白叫的。

這兩個大漢叉手道:“兄弟今日和鄰莊三四個相識去前面小路店裏吃三杯酒,叵耐這個賊行者到來尋鬧,把兄弟痛打了一頓,又將來攛在水裏,頭臉都磕破了,險些凍死,卻得相識救了回來。歸家換了衣服,帶了人再去尋他,那廝把我酒肉都吃了,卻大醉,倒在門前溪裏,因此,捉拿在這裏細細的拷打。”

“看起這賊頭陀來也不是出家人,臉上見刺著兩個‘金印’,這賊卻把頭發披下來遮了。必是個避罪在逃的囚徒。問出那廝根原,解送官司理論!”

這個吃打傷的大漢道:“問他做甚麼!這禿賊打得我一身傷損,不著一兩個月將息不起,不如把這禿賊一頓打死了,一把火燒了他,才與我消得這口恨氣!”

說罷,拿起藤條,恰待又打。

只見出來的那人說道:“賢弟,且休打,待我看他一看。這人也像是一個好漢。”

此時武行者心中略有些醒了,理會得,只把眼來閉了,由他打,只不做聲。

那個先去背上看了杖瘡便道:“作怪!這模樣想是決斷不多時的疤痕。”

轉過面前,便將手把武松頭發揪起來定睛看了,叫道:“這個不是我兄弟武二郎?”

武松方才閃開雙眼,看了那人道:“你不是我哥哥?”

那人喝道:“快與我解下來!這是我的兄弟!”

安千諾也長嘆,走了出來,“宋江兄弟,許久不見。”

宋江一怔,然後道:“林沖!”

那穿鵝黃襖子的並吃打的盡皆吃驚,連忙問道:“這個行者如何卻是師父的兄弟?還有,這好漢?”

宋江便道:“他便是我時常和你們說的那景陽岡上打虎的武松。我也不知他如今怎地做了行者。”

那弟兄兩個聽了,慌忙解下武松來,便討幾件乾衣服與他穿了,便扶入草堂裏來。

武松便要下拜。

宋江驚喜相半,扶住武松,道:“兄弟酒還未醒,且坐一坐說話。”

武松見了他,歡喜上來,酒早醒了五分,討些湯水洗漱了,吃些醒酒之物,便來拜了那人,相敘舊話。

武松道:“只想哥哥在柴大官人莊上。卻如何來在這裏?兄弟莫不是和哥哥夢中相會麼?”

宋江道:“我自從和你在柴大官人莊上分別之後,我卻在那裏住得半年。不知家中如何,恐父親煩惱,先發付兄弟宋清歸去。後卻接得家中書說道:‘官司一事全得朱、雷二都頭氣力,已自家中無事,只要緝捕正身;因此,已動了個海捕文書各處追獲。’這事已自慢了。卻有這裏孔太公屢次使人去莊上問信,後見宋清回家,說道宋江在柴大官人莊上,因此特地使人直來柴大官人莊上取我在這裏。此間便是白虎山。這莊便是孔太公莊上。恰才和兄弟相打的便是孔太公小兒子;因他性急,好與人廝鬧,到處叫他做獨火星孔亮。這個穿鵝黃襖子的便是孔太公大兒子,人都叫他做毛頭星孔明。因他兩個好習槍棒,卻是我點撥他些個,以此叫我做師父。”

“我在此間住半年了。我如今正欲要上清風寨走一遭。這兩日方欲起身。我在柴大官人莊上時,只聽得人傳說兄弟在景陽岡上打了大蟲;又聽知你在陽谷縣做了都頭;又聞鬥殺了西門慶。向後不知你配到何處去。兄弟如何做了行者?”

武松答道:“小弟自從柴大官人莊上別了哥哥,去到得景陽岡上打了大蟲,送去陽谷縣,知縣就擡舉我做了都頭。”

“後因嫂嫂不仁,與西門慶通奸,藥死了我先兄武大,被武松把兩個都殺了,自首告到本縣,轉申東平府。後得陳府尹一力救濟,斷配孟州。”

至十字坡,怎生遇見張青、孫二娘;到孟州;怎地會施恩,怎地打了蔣門神,如何殺了張都監一十五口,又逃在張青家,母夜叉孫二娘教我做了頭陀行者的緣故;過蜈蚣嶺,試刀殺了王道人;至村店吃酒,醉打了孔兄:把自家的事從頭備細告訴了宋江一遍。

安千諾點頭,“是了,我見證。”

孔明孔亮兩個聽了大驚,撲翻身便拜。

武松慌忙答禮道:“卻才甚是沖撞,休怪,休怪。”

孔明、孔亮道:“我弟兄兩個‘有眼不識泰山’!萬望恕罪!”

武松道:“既然二位相覷武松時,卻是與我烘焙度牒書信並行李衣服,不可失落了那兩口戒刀,這串數珠。”

孔明道:“這個不須足下掛心。小弟已自著人收拾去了,整頓端正拜還。”

武松拜謝了。

宋江請出孔太公,都相見了。

孔太公置酒設席管待。

當晚宋江邀武松同榻,敘說一年有餘的事,宋江心內喜悅。

安千諾則獨睡一房。

武松次日天明起來,都洗漱罷,出到中堂,相會吃飯。

孔明自在那裏相陪。

孔亮捱著疼痛,也來管待。

孔太公便叫殺羊宰豬,安排筵宴。

是日,村中有幾家街坊親戚都來謁拜。

又有幾個門下人,亦來拜見。宋江見了大喜。

當日筵宴散了,宋江問武松道:“二哥今欲往何處安身?”

武松道:“昨夜已對哥哥說了,菜園子張青寫書與我,著兄弟投二龍山寶珠寺花和尚魯智深那裏入夥,他也隨後便上山來。”

宋江道:“也好。我不瞞你說,我家近日有書來,說道清風寨知寨小李廣花榮,每每寄書來與我,千萬教我去寨裏住幾時。”

“此間又離清風寨不遠,我這兩日這待要起身去,因見天氣陰晴不定,未曾起程。早晚要去那裏走一遭,不若和你同往,如何?”

武松道:“哥哥怕不是好情分,帶攜兄弟投那裏去住幾時,只是武松做下的罪犯至重,遇赦不宥,因此發心,只是投二龍山落草避難。亦且我又做了頭陀,難以和哥哥同往,路上被人設疑,倘或有些決撒了,須連累了哥哥。便是哥哥與兄弟同死同生,也須累及了花知寨不好。只是由兄弟投二龍山去了罷。天可憐見,異日不死,受了招安,那時卻來尋訪哥哥未遲。”

安千諾長嘆,招安…

宋江道:“兄弟既有此心歸順朝廷,皇天必佑。若如此行,不敢苦勸,你只相陪我住幾日了去。”

“對了,林教頭呢?有何打算?”

“我…不知道…”

“不如我們一起去找花知寨吧?”

安千諾一驚,忙點頭,小李廣花榮吶…

一住過了十日之上,安千諾,宋江與武松要行,孔太公父子那裏肯放,又留了三五日,宋江堅執要行,孔太公只得安排筵席送行。

管待一日了,次日,將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,皂布直裰,並帶來的度牒書信戒箍數珠戒刀金銀之類交還武松,又各送銀五十兩,權為路費。

宋江推卻不受,孔太公父子只顧將來拴縛在包裹裏。

宋江整頓了衣服器械,武松依前穿了行者的衣裳,帶上鐵戒箍,掛了人頂骨數珠,跨了兩口戒刀,收拾了包裹,拴在腰裏。

安千諾提了伸縮刀,清點炸藥,整理好裝了。

宋江提了樸刀,懸口腰刀,帶上氈笠子,辭別了孔太公。

孔明、孔亮叫莊客背了行李,弟兄二人直送了二十餘裏路,拜辭了宋江、武行者兩個,安千諾也對孔明二人拱手。

宋江自把包裹背了,說道:“不須莊客遠送我,我自和武兄弟,林兄弟去。”

孔明、孔亮相別,自和莊客歸家。

宋江和武松,安千諾在路上行著,於路說些閑話,走到晚,歇了一宵,次日早起,打夥又行。

三個吃罷飯,又走了四五十裏,卻來到一市鎮上,地名喚做瑞龍鎮,卻是個三岔路口。

宋江借問那裏人道:“小人們欲投二龍山、清風鎮上,不知從那條路去?”

那鎮上人答道:“這兩處不是一條路去了。這裏要投二龍山去,只是投西落路,若要投清風鎮去,須用投東落路,過了清風山便是。”

宋江聽了備細,便道:“兄弟我和你今日分手,就這裏吃三杯相別。”

武行者道:“我送哥哥一程了卻回來。”

宋江道:“不須如此,兄弟,你只顧自己前程萬裏,早早的到了彼處。入夥之後,少戒酒性。如得朝廷招安,你便可攛掇魯智深投降了,日後但是去邊上一槍一刀博得個封妻蔭子,久後青史上留得一個好名,也不枉了為人一世。”

“我自百無一能,雖有忠心,不能得進步。兄弟,你如此英雄,決定做得大事業,可以記心。聽愚兄之言,圖個日後相見。”

武松聽了,酒店上歇了數杯,還了酒錢。

三人出得店來,行到市鎮梢頭,三岔路口,武行者下了四拜。

宋江灑淚,不忍分別,又分付武松道:“兄弟,休忘了我的言語:少戒酒性。保重!保重!”

武松自投西去了。

安千諾心想,無妨,反正要不了多久,一百零八人終相見。

武行者自來二龍山投魯智深、楊志入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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